其次外部环境的催化,也是让孟京辉从先锋回归传统的原因之一。在中国,实验戏剧和市场经济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在校园里创作,可以完全以戏为本位,但走向社会之后,就不得不考虑市场的因素。过于先锋化的形式观众不容易理解,强烈个人化的感情难以让大众体验,在话剧市场整体不景气的情况下,为了争取观众,创作人员不得不作出让步。孟京辉认为观众是我们的朋友。
观众既然不是上帝,便不需要像虔诚的教徒一样去迎合、奉承:观众既然是朋友,那舞台上下便是平等的关系,朋友相处讲求的是相互理解和协调。孟京辉的对观众的态度,既否定了一味迎合的“低”姿态,也否定了只顾孤芳自赏的“高姿态”,而把舞台上下放在一个平等的亲密关系中,我以为,是十分中肯的。
综上可见,孟京辉的“回归”是作者的成长、戏剧本身的规律以及外部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虽然这种影响来自三个不同的方面,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统一的过程。归纳起来就是从“小众”走向“大众”,孟京辉以“走向人民“来形容这个过程。
同时,孟京辉的回归,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在文学艺术领域,还有一些类似的情况。先锋派作家余华,其早期小说《现实一种》,充斥着对暴力血腥的冷静描绘,但他在后来的《活着》等作品中,这些“恶行”却再难以寻觅,取而代之的是对人性之美的发掘。在多年的创作中,余华也实现了从先锋向传统的回归。
但随着这种范式的发展和成熟,为了将其推广,就越来越渴望得到更多人的理解和支持。为了实现这一转变,就不得不重新找回一些容易让人接受的因素来“引导”和“包装”自己。于是,这种美学范式的外部风貌,便显现出了从非主流向主流,从先锋向传统的回归。
第三节先锋的一面
由此可见,孟京辉的回归,只是外部形态上的借用,其内在的精神理念仍然是先锋的,实验的。这就好比药丸,糖衣只是为了方便吞服,苦药才是治疗的关键。那么,这部貌似传统写实主义言情剧的《恋爱的犀牛》,究竟蕴含了怎样的先锋性呢?
《恋爱的犀牛》先锋性的特征首要的表现是在对于爱情的态度。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都市爱情故事。在马路失恋的背后,我以为,作者想要说明的是,人和人的相爱是不可能的。
《恋爱的犀牛》的人物,可以分为“相信爱情”和“不相信爱情”两个阵营。马路和明明都是相信爱情的。明明对爱情有着天真而深沉的渴望:
明明:我说的是“爱”!那感觉是从哪里来的?而马路则像他饲养的犀牛图拉一样固执的追求着真爱。
马路: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何的爱你?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着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
马路疯狂的爱着明明,但哪怕把心掏出来也打动不了明明;明明疯狂的爱着她的男友陈飞,尽管陈飞视她如玩物。马路和明明,两个相信爱情的人,却各自都得不到爱情。
剧中的另一些则是不相信爱情的,包括恋爱训练班的师生、电视台的红红绿绿,明明的男友陈飞以及马路的朋友黑子大仙等等。他们把恋爱当游戏玩耍,把求爱做技能培训,把相爱当做肥皂剧排演——然而,难道他们收获的这些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为什么“相爱不可能”呢?作者认为,这是现代物质生活异化的结果。在股市的开头,众人唱道:
这是一个物质过剩的时代,这是一个情感过剩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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