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的杰作之一,长篇小说《城堡》,以城堡作为高踞平民之上的官僚机构的象征,描述城堡机构堆床叠架,数不尽的等级,数不尽的部门,数不尽的官吏,官吏威严神秘凛然不可接近,公文堆积如山,长年尘封。小说主人公K作为城堡受聘的一个土地测量员,要求进人城堡向当局报到并接受任务,他为此进行了种种斗争,然而在权势的重围中,他孤军奋战,其斗争是徒劳的,终其一生及至垂危之际仍旧被拒于城堡山下的小村客栈之中。整部小说充满压抑、窒息、恐怖的气氛,正如一个人物所感叹的“一切东西都是冷酷无情的。”作者以此抨击了资产阶级的官僚制度,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中小人物想进衙门比登天还难的现实。再如《审判》中,那位乡下人原以为法律应该确确实实是人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接近的,然而,当把“准备长途跋涉”用的珍贵的东西贿赂守门人,年复一年后,他仍旧被拒于法律门外。后来他年纪老了,视力也衰退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真的更加黑暗了,或者只不过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在他死去之前,他挥挥手,请守门人走近来,因为他僵硬的身体再也不能站起来了。在资本主义世界,法律能否为平民百姓、为贫贱无知的乡下人所接近?法律的大门能否为他们打开?法律的大门敞开着,一道道门厅都站着严酷无情而有权势的“守门人”。你走向法律之门.它似乎恰恰为你开着,但你永远只能门外等待,你无法进人,直到你生命虚耗而死,这重为你而开的门也就关闭了。由此可见,卡夫卡在《审判》中所描写的荒谬的审判,是对残暴的法律和官僚化的、冷酷无情的现存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刻揭露和无情批判。
3、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一些人的变态心理
传统的变态心理学只强调外部刺激,而弗洛伊德则将病因转向了对病人的内心冲突和动机的分析,他指出,变态心理可以说是性的本能受到外部和内部挫折和剥夺后所引起的非常规的寻求满足的心理,是无意识欲望的反常表现,是力比多的变态用法.是力比多满足的代替物。而这些变态心理大多是对早期婴儿的性满足方式的倒退,如受虐与施虐,自恋,同性恋,恋物淫,窥淫癖等。卡夫卡的短篇小说《地洞》,写一个“没有防御能力”的无名小动物在地下到处打洞,处处设防,为的是保护自己和保存得来的食物,但仍然成天胆战心惊,生怕外来的袭击,因为“意外遭遇从来就没有少过”。作者通过对小动物的心理描写,反映了在动荡的弱肉强食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小人物难以自保的处境,深刻表现了他们心理上永不安宁的灾难感和恐惧感[3]。
二、卡夫卡小说的荒诞艺术
1、变形与荒诞
变形是卡夫卡表现荒诞的主要形态之一,也是他独特的艺术手法。在卡夫卡的作品里,变形就是异化。异化即人背离了人的本性而成为非人,变成了物的奴隶或者从属品,人与社会相互对立,人与环境相互隔离,人自身也冲突不断。卡夫卡为我们展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异化现象,《诉讼》和《城堡》反映了社会的异化现象,即社会是荒诞的且与人敌对的;《变形记》和《致某科学院的报告》反映了人的动物化和动物的人化。变形和异化是卡夫卡对特定历史和社会条件下人的真相的揭示,它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荒诞本质。
《变形记》是卡夫卡的代表作,其荒诞性集中表现在主人公格里高尔由人变虫的变形上,这是一篇被公认的描写“人的异化”的杰作。小说讲述了格里高尔一天早晨起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他因躯体的变形使得一切行动变得困难,上班的延误和失职又使公司协理亲自找上门来,再加上父母的催促,他在经过苦苦挣扎后终于打开了房「〕。公司协理“啊”的一声惊呼,母亲两次晕倒;父亲哭了,后来还向他扔苹果,使他身负重伤;妹妹由一开始的细心照顾到后来对他不闻不问。在这个冷漠的家庭里,他成了全家的包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为了不成为家人的负担,最终格里高尔离家离家人而去,而他的家人却去郊游了,他们觉得,“他们新的梦想和良好意愿似乎得到某种确认”。
格里高尔为什么会一夜“变形”?他日夜奔波其实是为了他的家人,为了帮家里还清债务,为了让妹妹上音乐学校,为了让全家人过上更美好的生活,再苦再累他都一个人挺着扛着。面对工作的压力、老板的辱骂、繁重的债务以及父母的体弱,全家的幸福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他怎么可能不变形?变形是早已注定的事。卡夫卡是残忍的,他让格里尔在形体、饮食起居上都发生了质的变化,但却让他依旧保留着人的一切正常思维和感情,他还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还可以进行思索,这样的异化无疑是最可怕的异化[4]。
让人费解的是,面对公司老板的质疑和家人的冷漠,面对如此可怕的灾难,他才真正体会到交流沟通的困难和不可能。家人本来应该给以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相反,他们对他却越来越疏远,最终连起码的问候都没有了。其实一个人即使遭遇再大的磨难,也不可能在形体上发生变形,卡夫卡在此使用了“陌生化”的艺术手法,意在增加阅读难度和延长阅读感受,让读者真正体验到荒诞之美。卡夫卡为我们刻画了资本主义社会里,维系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纽带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亲情友爱而是金钱利益,揭开了资本主义家庭温情脉脉面纱下的赤裸裸的真实。
2、悖谬与荒诞
《饥饿艺术家》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悖谬艺术。小说讲述了绝食艺人的绝食表演,其标题就是悖谬的。饥饿艺术家,顾名思义就是表演饥饿的艺术家。这个职业本身就是悖谬的艺术,要想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就要无止境地饿下去,结果就是肉体的死亡。饥饿艺术家真正践行了艺术追求上的“不疯魔不成活”,他最终以死亡证明了自己对艺术的执着和自身的价值。同时,小说也揭示了人类永恒的矛盾,即灵与肉的对峙。艺术追求上的无限性与生理极限的有限性形成了一种无法调和的矛盾,灵与肉是无法两全的,这类似于荒诞的“浮士德难题”。饥饿艺术家的言行充满悖谬,他“身穿黑色紧身衣,脸色苍白,全身瘦骨嶙峋”,以这样病态的面貌出场竟然要表演饥饿。艺术家作为人,却要被关在笼子里来表演,看守员居然是“屠夫”,可见是多么荒谬。既然是要表演饥饿,那么饥饿就是他的基本表演状态。艺术的荣誉感是禁止他偷吃的,可为了证明他的不进食,他却需要做种种努力:他不停地歌唱;看守员紧盯着他并用手电筒照射,他反而备感满意;他不厌其烦地和看守员讲他的漂泊生涯等等。可观众对他的怀疑依旧没有丝毫减少,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他反而更加坚定了饿下去的决心。结尾饥饿艺术家和管事的对话把这种荒诞体验推上了极致。“你一直还不吃东西?”管事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停止呢?”“请诸位原谅。”饥饿艺术家细声细气地说。管事在发现饥饿艺术家情况不妙后说:“我们原谅你。”“我一直在希望你们能赞这段“悖谬语言”不仅是饥饿艺术家的内心独白,更是卡夫卡本人的自况,是作者内心荒诞感受的抒发。看守员也是矛盾的综合体,他们的任务是禁止饥饿艺术家偷吃食物,可他们又屡屡制造所谓的“机会”,并且一味地怀疑饥饿艺术家是进食的[5]。这种悖论式语言和举止在卡夫卡的小说中不胜枚举。赏我的饥饿表演。”饥饿艺术家说。
三、卡夫卡小说“看”与“被看”的二元对立结构
从小说的内容上来说,卡夫卡笔下的饥饿艺术家是一个自诩为艺术家的“被看”者。即便是饥饿表演风靡之时,人们对他也是不理解的,大多数人是在对异己的好奇心驱使下来看。饥饿艺术家为了所谓的“艺术的荣誉”而主动不吃任何东西,可是许多看守他的人,包括观众却在怀疑这个表演本身的真实性,自然也不懂这种饥饿真正的价值。《饥饿艺术家》围绕着这种关系,是以全知视角,一开头较为直露地展示了对立关系。由饥饿表演受追捧到冷落的变化,一步步加剧了矛盾对立。
从描写的对象上看,主要分为“看”的主体和“被看”的主体两部分。在“看”的主体上,《饥饿艺术家》中的“看”的成员有一定的分类。那些“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一般观众是构成“看”的主体的最庞大的队伍。他们已经不把饥饿艺术家当成和他们同类的人来看,而是当成一种物,一种娱乐消遣的玩物。通过鉴赏饥饿艺术家忍受饥饿的痛苦过程,使自己生活中的不幸和痛苦得到宣泄、转移以至遗忘,或达到心理上的快感。构成“看”的主体世界的另一重要成员是看守。这些看守人员是由公众推选出来的,并且是固定的,最意味深长的是他们的身份都是屠夫。现实生活中的屠夫是最没有同情心的,他们性格冷酷残忍,视生命为草芥,并且带有一种市侩式的狡黠。因此,“屠夫”在文本里就喻为异化社会中最没有人性和本真人性异化最厉害的人。他们不但日夜看着饥饿艺术家,而且还想方设法诱惑、试探和捉弄他[6]。
四、总结
我们不得不对其作品的艺术魅力感到惊异而赞叹:他作为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作家,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他对现实的解析竟然如此深刻,同时他的艺术手法又是如此独特。从他的作品表现的思想来看,他加深了对社会现实的“掘进尺度”,在艺术上他也扩大了艺术表现的可能性,也正是缘于此,他才被公认为是“关注人类生存的最终结构,在革新创作方法上具有非凡独创性的艺术家”。值得一提的是,卡夫卡的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基本上都是中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他们在敌对的环境里苦苦挣扎,虽有怨怒却逆来顺受,最终都逃不了悲惨的命运。所以卡夫卡的作品写出了西方现代人的困惑,表现出一种消极的思想,反映出一种时代的软弱病和颓唐的情绪,带有浓厚的宿命论色彩,缺少积极反抗的运行力量。正如作者自己所估计的那样,他的作品虽能帮助人们认识恶,却一点也不能帮助人去清除恶。但不管怎样,卡夫卡仍以其作品思想的深刻性和艺术创作的独特性而被誉为本世纪最优秀的作家之一。
参考文献
[1]叶廷芳.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2] G·雅诺赫.卡夫卡谈话录.法兰克福/麦因茨:S·费歇尔出版社,1951.
[3]叶廷芳.西方现代艺术的探险者.人大复印资料(外国文学研究),1983,(2):104.
[4]卢卡契.批判现实主义的当前意义.德文版,1958.
[5] K·瓦根巴哈.弗兰兹·卡夫卡.罗沃尔特出版社,1980.
[6]卡夫卡著,李文俊译.变形记.外国现代派作品选(一).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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